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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定处是东坡



   说起苏轼,都知道他是北宋第一才子,唐宋八大家之一,史书中匆匆带过的一笔,却是他跌宕起伏数十载的传奇人生。他留下的诸多佳作被世人传唱近千年,是中国文学史上极为璀璨的明珠。

   少时读《江城子·密州出猎》《念奴娇·赤壁怀古》及《水调歌头》,一词一句皆可着迷,那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苏子瞻跃然纸上。略揽山河、风雨行舟之后,再读《定风波》,世事通透、豁达从容的苏轼又立于眼前。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让人不免怅然,他的笔下既有李白“人生尽欢”“金樽对月”的潇洒,也尝李白“千金散尽”“蓬蒿春老”的落寞,仿佛道尽了那一生的悲欢和自渡,但他从来没有向生活低过头,总是会在筷子头找肉丝,在苦海品茶泛舟,把生活过出别样的诗意,这份胸襟和气度、豁达与乐观怎能不令人动容、折服。

   也许,只有经历千帆过尽、海浪奔腾、暴雨倾盆与呼啸狂风,才能真正读懂《定风波》,读懂苏轼吧。

   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7年),苏轼出生于眉州眉山,得益于父亲苏洵与母亲程夫人的良好教养,他和弟弟苏辙似命带文曲、才华横溢。嘉祐二年(1057年),父亲带着二十岁的他和十七岁的弟弟苏辙去汴京(今河南开封)参加科举,他以一篇《刑赏忠厚论》让主考官欧阳修大为惊喜,但因当时的科举采用“糊名制”,让这位文学大家误以为是自己学生曾巩所作,出于避嫌的考虑只好给了第二名的成绩,苏轼因而被赐进士及第。

   正值此鸿运当头,声名鹊起之际,远在四川家中的母亲忽然病故,按照北宋“丁忧制”规定,官员的直系长辈去世,必须暂时辞官守孝三年,苏轼便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回家奔丧,幸得贤妻王弗相陪,才可稍解一二。守孝期满后,苏轼又举家回京,被宋神宗授予河南府福昌县主簿职位,弟弟苏辙则秘书省校书郎。

   嘉祐六年(1061年),在欧阳修的推荐下,苏轼与弟弟参加“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制科考试,入第三等,在此之前,整个宋朝也只出过一个吴育在同样的制科考试中取得了第三等的佳绩,苏轼于汴京一举成名,随即入朝为官,被封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四年后还朝,任判登闻鼓院,又通过学士院的考试,任直史馆,可谓是平步青云。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治平二年(1065年),年方二十七的挚爱王弗,永远地离开了他,苏轼如被抽掉了半缕魂而悲痛不已。治平三年(1066年),父亲苏洵病逝,苏轼、苏辙兄弟扶柩还乡,守孝三年。三年之后,苏轼还朝。此时,王安石变法势如惊雷掠过北宋上空,苏轼的诸多师友乃至欧阳修,因反对新法而被迫离京。当是时朝野震动,旧竹见荒,新苗正浓,一番景象再不复初见。苏轼怀抱着理想徐徐且行。到了熙宁四年(1071年),他上书直言新法弊端,令宰相王安石大为震怒,命御史谢景在宋神宗面前“吹风”,指责苏轼的过失。苏轼无奈之下只好请求出京任职,被授为杭州通判。此后,又先后调往密州、徐州、湖州任知州。他在徐州任职之际,黄河洪水抵达徐州,暴雨如注、水路不通,城墙几欲被冲塌。正如他在《登望洪亭》中写到:“河涨西来失旧洪,孤城浑在水光中。忽然归壑无寻处,千里禾麻一半空。”为守徐州,他以身作则、亲力亲为,率领军民一起治水、修筑护岸,成功战胜洪水猛兽。元丰元年(1078年)五月,宋神宗一旨诏书褒奖了苏轼修筑城墙、防洪救灾的不朽功绩,也算是对他治水有方的肯定。

   然而一生放浪形骸,极具悲天悯人、心怀天下又正直敢言的苏轼在看到新法的诸多弊端,如涉嫌朝廷放贷的青苗法、严苛的食盐专卖法、鼓励告密的手实法等极为反感,于是便诉诸文字加以批评和讽谏。

   在湖州任知州时,苏轼例行公事,以《湖州谢上表》上书宋神宗,诗人气质浓郁的苏轼率性挥毫,直言“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公开表明不与新党为伍的态度,而在当时,王安石早于熙宁九年(1076年)历经两次罢相,变法事业的主导者已变成宋神宗,反对变法就是反对神宗的既定决策,早就对政见不合的苏轼大为恼火的新党又岂会放弃这个绝佳整垮苏轼的机会,他们纷纷弹劾苏轼,指责他“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衔怨怀怒、包藏祸心”,又讽刺朝廷,莽撞无礼,对宋神宗心怀异心,急欲除之而后快。他们从苏轼的诗作中挑出他们认为隐含讽刺意义的句子,一时间,朝廷内响起一片倒苏之声。于是,就牵扯出了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宋神宗盛怒之下将苏轼打入监狱,受此案牵连之人多达数十人。

   新党们急欲除苏轼,朝野上下的“救苏”活动却同时展开。不但与苏轼政见相同的许多元老纷纷上书,就连一些变法派有识之士也力劝宋神宗从轻发落。苏辙更是愿以一身官职保哥哥一命,彼时,王安石居养于金陵,亦忍不住上书劝谏道:“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在众人多番努力下,苏轼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日夜遭受当地官员监视。苏轼下狱整整一百零三日,险丧黄泉,幸亏宋太祖赵匡胤时定下不杀士大夫的国策,才让他侥幸保得一命。

   此时苏轼经此一劫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乐观豁达的人生格局。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他与好友相邀前往黄州东南三十里的沙湖,欲购置一块田产,却不想携春逢雨,众人避雨不及,不免有些怨声。唯独苏轼静静站在雨中,吟诗歌唱,无比享受,待到天空再次放晴,他定定地看着天边悬着的那抹斜阳,就像在看那些年的自己,在夕阳的余晖下,苏轼洋洋洒洒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赏过江南春景,见过汴京繁华,曾经春风得意,也历登高跌重。起起伏伏的人生,更像是被贬下凡渡劫的历练。但苏轼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热爱,正如他在词中所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还曾多次到黄州城外的赤壁山游览,写下了《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经典名作。业余之时还亲领家人开垦城东的一块坡地,种田补贴家用。“东坡居士”的别号便是由此而来。此时的苏轼,是真真正正尝遍了人生的诸多滋味,也将人生所有的起起落落皆作云烟罢。

   但生性爱吃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创造美食的机会,再艰苦的地方,再清贫的日子总能被他过的有滋有味、充满诗意,因此几乎每至一地,他都会利用当地的食材发明出一道美食来。如他在杭州发明了东坡肉,在惠州发明了东坡羊蝎子,在海南发明了东坡烤生蚝……黄州豆腐颇负盛名,苏轼便在房前屋后下黄豆,并自己磨制豆腐。作为满分吃货的苏轼,绞尽脑汁在黄州豆腐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尝试,发明出了金黄清香、色美味醇的“东坡豆腐”,以此招待来访好友,友人们尝到这独特的风味感觉很新奇,纷纷向他讨教做法,苏轼十分爽快、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朋友们,于是“东坡豆腐”便流传开来。

   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奉诏赴汝州就任。由于长途跋涉兼舟车劳顿,幼儿不幸夭折。望汝州路远山高,且盘缠几尽,再加上丧子之痛,苏轼便上书朝廷,请求暂住常州。常州其地水光浮动、风景尤美,既免饥寒,又可享人生之乐,且远离了政治风云,让苏轼一度将常州当做此生养老之地。

   假如能够如此安然了此余生,人生也算落个清净。但世事无常,谁又能真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元丰八年(1085年),宋哲宗即位,高太后垂帘听政,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司马光重新为相,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则遭到了打压。苏轼复为朝奉郎知登州(蓬莱)。数月后,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在朝半月,升为起居舍人。三个月后,升中书舍人。不久,又升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

   假如此时的苏轼,能够吸取“乌台诗案”的教训,秉持中庸之道或可得明哲保身,甚至青云直上,但那便也不是那个心中充满正义与豪情的苏子瞻了。

   当他看到新党疯狂打压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及尽废新法后,认为其与当初的变法派不过是一丘之貉,便对旧党执政后暴露出的腐败现象上书抨击,保守派自然不能容他,于是苏轼又遭诬告陷害。至此是既不能为新党所容,又被旧党视为眼中钉,好一个里外不是人,因而再度自求外调。

   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任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这也是他第二次任职杭州,杭州突遭大旱,饥荒与瘟疫接踵而至,为救百姓于水火,他立即上书朝廷请求减免本路上供米三分之一,以赐给和尚的度牒,换成米来救济百姓。次年春天,又减价出卖常平米,施粥和汤药,救活了许多百姓。苏轼深知杭州乃水陆交会之地,亡于瘟疫者常常高于其他地区。于是集中多余的公款,又自付黄金五十两,办起病坊,用积蓄的钱粮收治百姓。

   他还在杭州通航造堤,控制西湖水的蓄积与排泄,使得钱塘江潮水不再进入杭州城内。又修复六井,将挖出来的淤泥堆积在西湖中,南北长三十里,筑成长堤以便行人。又使人在西湖种菱,阻止了水草的生长。而种菱的收入则备修西湖之需,长堤筑成,堤上栽满芙蓉、遍插杨柳,令人如入画中,杭州百姓感念苏轼之恩,称之为“苏公堤”。

   在杭州舒适惬意、怡然自得的快乐日子没过多久。元祐六年(1091年),他又被召回朝。不久又因政见不合于元祐六年八月被调往颍州任知州。元祐七年(1092年)二月,任扬州知州。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任定州知州。是年高太后去世,宋哲宗亲政,新党再度掌权。

    绍圣元年(1094年)六月,苏轼被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再次被贬至惠州(今广东惠州)。绍圣四年(1097年),年过六旬的苏轼乘着一叶孤舟,被料峭的政治之风吹到了海南岛儋州。据说,放逐海南在当时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而苏轼仿佛习惯了“被贬永远在路上,我心自有悠悠闲”的状态,苦中作乐、笑看风云的他把儋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自言:“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

   他在儋州办学堂,纠学风,以致许多人千里至儋州,只为从苏学。在宋代一百多年的历史里,海南未出进士及第。但苏轼北归不久,姜唐佐就举乡贡。为此他不由得提笔感叹:“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后世将苏轼看作儋州文化的开拓者,在儋州流传下来的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路、东坡桥、东坡帽等等,无不寄托世人缅怀之情,连语言都有一种“东坡话”。

   宋徽宗即位后,苏轼相继被调为廉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元符三年四月(1100年),朝廷颁行大赦,苏轼复任朝奉郎。北归途中于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1101年8月24日)在常州(今属江苏)逝世,享年六十六岁。宋孝宗时,追谥“文忠”。

   苏轼就这样结束了自己风风火火、历尽沧桑却又无比精彩的一生。杭州的苏公堤上,再不见当年筑堤人;黄州豆腐再也等不来那个为自己添彩的食客;儋州学堂,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之际,人们再唤一声“苏先生”,回应的只有那似有若无的风声。

   一代天才,带着他一生的传奇故事就此长眠,他不会知道,千年之后,有一个女孩在写他的故事之时,不禁泪如雨下,哭红了眼睛,丝毫没有学到他诗词中的潇洒。你们从未相识,她却穿越了你的一生。

   “竹杖芒鞋轻胜马。”

   “一蓑烟雨任平生,谁怕?”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风波定处是东坡。

长武县机关事务服务中心  曹晨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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