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给辅警培训备课，偶翻过去的笔记本，掉出一张纸条，捡起一看是一张收据，看着这张发黄的收据，40年前的一件往事浮现眼前……。
1979年5月，我刚参加公安工作，分配在亭口派出所任包社民警。这年10月间，所长和其他两名老同志回县局参加新《刑法》学习培训，只剩我一人值班备勤，当晚，亭口公社杨厂大队发生一起盗伐公路旁树木案件，接报后，我早上去村里查找线索，晚上回所值班，那时警民关系非常融洽，大队治保主任、民兵连长一直不离我左右，全力配合我工作，公社书记高志宽原是一位老公安，来大队检查秋收，中午吃派饭时，帮我分析案情，还教我如何以现场为中心向外围排摸作案人的方法。三天后，将4名作案分子抓茯，从大队莱园子沟里找到作案分子盗伐的26棵杨树。因这是我从警以来独立侦破的第一起案件，案子虽然不大，局里给我奖励了五元钱和一只景泰蓝茶缸，我心里很高兴，不免沾沾自喜。
几天后，我去县城办事，下午骑自行车路过杨厂大队，正遇大队林场组织社员采摘柿子，公路边的大场里堆满了刚摘下的柿子，红彤彤一片。大队支书杨甲志见我过来了，招手让我停下，叫会计杨普选装了一面袋柿子，约二十多斤，给我放在自行车后衣架上，我推辞不要，杨支书说；“看这娃，你这回破案出了力，拿上拿上，这算是我们一点谢意”， 杨会计也从旁帮腔让我拿上。我一想一袋柿子不值几个钱，拿上就拿上。于是道谢后就骑车回县城了，一路上心里还美滋滋的。
傍晚到家后，我把柿子提到房子里，向家里人卖弄我这次破案得奖和柿子的来由，几个年幼的弟妹高兴地把柿子拿在手中玩耍。听着听着，原来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听我讲述的老父亲，突然沉下了脸，他是一名参加过抗战的老八路，山西人，五十年代初，随晋绥军干团来陕，后定居长武。小时候，我因耍水上树掏麻雀，调皮捣蛋，设少挨过他的鞋底。他默默的看了我好一会，才说；“你现在当警察了，领挂红旗，也算是一个兵，我是一个老兵，咱兵对兵说话，你的职责就是破案，就像猫抓老鼠是你的天职。你有什么可卖排的？况且不是大队干部和你高叔帮助，这案你破的了吗？你刚刚干事，做了芝麻大点事，就敢接受礼物，这种瞎瞎毛病要不得。柿子不多，但也是生产队的东西，今天我不揍你，也不能再揍你了，因你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你自己想想该咋办？”说完去另一间屋子，临进门又转身指着几个弟妹说：“你是咱家长子，你要给他们做啥榜样？你好好想想”。 我当时就楞住了，当天晚上，我反来复去睡不着，一会儿想一袋柿子拿了就拿了，是人家给的，又不是我要下的，有啥大不了的事，一会儿又想，要不是这件案子，人家能给我柿子吗？想来想去，觉的这袋柿子不能拿，确实是个瞎瞎毛病，现在拿群众柿子，以后拿啥? 长期下去, 这还了得? 明天把柿子钱付给人家才对。想到这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老父亲早己起床站在院子中抽烟，按他的老习惯，这时早己去单位上班了，但今天没走，好像在等什么。我匆匆洗了把脸，推上车子正要走，一摸口袋，才想起身上只有两元钱了。因我当时月工资十八元，加上年轻不会计划，早就花的没有啥了，我干咳了两声瞅瞅父亲，父亲没说话，扔掉烟头，走到我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递给我，我咧嘴笑了笑，接过钱骑上车子出门回派出所，骑出老远，回头一看，父亲还在大门前远远望着我。
当天下午，我把钱交给了杨支书和杨会计，并把老父亲昨天教育我的事说了一篇，杨支书让杨会计开了张收据交给我，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爸到我村驻过队，老汉还是老作风”。 过了十多天，时任老局长高振邦来所里检查工作，休息时，我到高局长休息的房间把这件事向他做了报告，并写了一份检讨交给他，他接过检讨和收据看完后，既没批评我，也没表杨我，起身把检讨和收据重重地拍在我的手心里，用烟锅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你爸找过我，你这松娃，记着这件事，记着你爸的话，够你受用一辈子。”
在此后，四十多年的公安生涯中，我常拿这件事提酲自己、警示自己；“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现在，老父亲、高局长都已做古，我也由当年十九岁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年过花甲的爷爷辈了，但回首自己走过的路，我常自豪地讲；这件事，确实让我受用了一辈子。
（长武县公安局 张建国）
